夜幕像一层黑色的絮絮，城市的灯光像碎碎的星。公交车沿着老街的弯道慢慢驶出站台，车内只点着一盏暖黄的小灯。司机何岚把手放在方向盘上，呼吸有节律地平缓，像在把一天的疲惫摊在座位上。今晚的线路很普通，却似乎藏着不经意的秘密，等着被夜色揭开。

车上陆续上来的人里，阿芳带着相机，照下车窗外的霓虹；一个背着破旧背包的男子低头玩着旧钥匙。车厢里混杂着橡胶味和雨水的气味，叮铃一声是到站的站牌。何岚留意到那男子手心里紧攥的一个小铁盒，盒盖被磨得发亮，像久违的秘密。阿芳拍下的不是风景，而是光影里的某种等待。

铁盒里夹着几张檀木色的纸，上面的笔画像旧书的印记。纸上写着日期、地点，还有一个名字：心愿剧场。何岚没有按喇叭催促乘客下车，只把盒子轻轻递还给男子。男子抬头，目光躲闪，随后换来一声轻笑，像在告诉他别再追问。车窗外的城墙把夜色挤成一道线，似乎有某种情绪在墙与窗之间游走。

又一个人是老店主的孙女，抱着一只旧木盒，叮叮当当地放到座位上。她说盒子里有一封信，信是写给多年前失踪的姐姐的。听到这话，车内的气息微微改变，像有人在呼吸靠近某个久违的名字。何岚把信夹在驾驶室的门边，心里却在默默记住地址，仿佛要把线索留给夜色里某个愿意听的人。

路灯拉长了影子，线路穿过一片废旧的仓库区。一个穿雨衣的年轻人悄悄坐到靠门的一角，系紧鞋带，眼神游离又坚定。他口中念着一个地址，像是在向夜色发出秘密的信号。阿芳的相机仍然对着窗外，灯光在镜头里变成了光斑。何岚没多问，只是把音响里的低语调成了静默，让这段讯息在车厢里缓缓展开。

接近终点时，车停在露天的旧书店外。门口有一块破旧告示牌，上面写着一个名字和一串号码，像是一道未完成的问号。孙女站在门口，向车内投来恳切的目光，仿佛在求取一次公开的对话。此刻城市的秘密不再被掩埋，藏匿已久的情感与未解的往事，在夜里逐步浮出水面。

车灯熄灭后，何岚把盒子放回座位的缝隙里，心里却认清了一点：每一段路程都承载着别人的故事，公交车只是流动的舞台。夜色退去，城市像翻开的一本旧书，尘埃落定却留下一句未完的问候。等到清晨第一缕光线穿过窗户，他会把清楚的答案写成便签放在驾驶室的抽屉里。